活在世界上,除了挣钱糊口养家外,人总得有点闲情逸趣,才能活得有趣味。如有的人喜欢花鸟鱼虫,有的人喜欢古董旧书,有的人喜欢惠兰修竹,有的人喜欢狗猫龟兔。而我的爱好却甚少,除了喜欢买书看书外,就是喜欢几种家用什物,比如雨伞,比如折扇,比如茶壶。
我曾经有一阵子非常喜欢雨伞。
记得年轻时的一个春夏之交的日子里,我曾经看过一场电影,演的是黄梅戏《天仙配》,只见那个叫董永的,身后背着一把油纸伞,在一棵大树底下走来走去,口中还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。我就问家里的大人,那个叫董永的为什么身上老是背着一把油纸伞呢?大人就和我讲,那是因为在江南的梅雨季节里,对于不期而至的雨水人们是要时时提防的......
其实在我们岛城的夏日里,雨水也是常常会不期而至的。看完电影后,我就把家里两三把油纸伞翻找出来观看,观看之余却是非常的失望——那几把油纸伞或者是伞面破裂,或者是伞把脱落,或者是支架断损,竟然没有一把完好如新的。这样的油纸伞,不但是打出去毫无面子,也难以挡风遮雨。所以下雨的时候,我宁肯披着一块雨布也不愿意打着这些破旧的雨伞。恰好在这时,我在一本书籍中读到现代诗人戴望舒一首叫《雨巷》的小诗,其中有诗句云:“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,丁香一样的芬芳......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,撑着油纸伞......默默彳亍着,冷漠,凄清,又惆怅。”我的心中就出现了那个打着油纸伞,忧悒地行走在深深雨巷中的丁香姑娘......同时,我又想到,雨季就要来临,我何不去也买一把油纸伞呢?
及至我去商店时我才知道,其时油纸伞已然退出历史舞台,渐渐地被布伞和塑料伞取而代之。那么就买把布伞吧,因为布伞更加轻巧,更加美观,而且可以晴雨两用。记得有一次我到中山路去买书,从书店出来之后,我又径直走进青岛市工艺美术商店,因为这也是我常常光顾的地方。而就在一层的一个柜台上,我看见摆放着许多黑布伞,我竟然很痛快地花了六元钱买了一把。六元钱,可是那时一个月工资的六分之一啊!买了后,我感到心里沉甸甸的,但是再看看那黑绸的伞面,光亮的钢架,弯如新月的的把柄,心里又安定了下来……
于是在长长的夏季里,无论是上班外出,无论是天气晴雨,我便常常把这把布伞带在身边。天气晴和的中午,晒得人热辣辣的,我便打开这把布伞,立时感觉清爽起来,走起路来也格外有精神。如果遇到天空下起雨来的时候,我便小心地撑开心爱的布伞,高高地擎着。当我看到许多人的伞在大风雨中不中用了、被风雨吹打得支离破碎的时候,我不禁也提心吊胆,但是在经历了许多次暴风骤雨之后,它依旧安然无恙,于是我便深信我的这把伞质量是上乘的,“尽管贵点,也值”——我常常作如是想。
其实我的喜欢伞还有另一个原因,就是我不仅认为伞只是一种用具,它还是一种艺术品。它能装饰人,装饰生活。你看,一个漂亮的女士如果再配上一把漂亮精致的伞,她突然间就靓丽了三分。实际上,伞,也确实是艺术家们的道具。你看看舞台上那些手擎花伞的群舞吧,似彩蝶飞舞,似凤凰展屏,直看得你扑朔迷离、眼花缭乱,忘记了自我的存在。另外,无论是在炎热难耐的夏季,还是在阴雨霏霏的日子,社会上有什么民间集会、集市或者群体活动之时,你远远地望去吧,万伞云集,五色斑斓,流光溢彩,那是何等的壮美和奇妙啊!伞是中国先民在春时代的发明,至少有三千多年的历史,这也是我们先民对世界文明的一大贡献.
我还喜欢折扇。
“小扇有风,拿在手中,有人来借,不中不中。势必要借,等到秋冬。”这是在我儿时的夏季里,母亲常常对孩子们吟唱的童谣,而我现在又把这童谣教给正在咿呀学语的小孩子。如今,在我手把折扇的时候,我还会想起一些有关扇子的小诗来,如“银烛秋光冷画屏,轻罗小扇扑流萤。天阶夜色凉如水,坐看牵牛织女星。”是写宫女们无聊的消遣;还有“新裂齐纨素,皎洁如霜雪。裁为合欢扇,团团似明月。出入君怀袖,动摇微风发。常恐秋节至,凉飙夺炎热。弃捐箧笥中,恩情中道绝。”特别这一首是借物咏怀,道出旧时女性害怕被遗弃的一丝悲苦辛酸意味儿。
回想起来,我在上中学的时候就非常喜欢扇子。我想原因大致有二:一是在那个年代里,夏季常用的纳凉驱热的办法就是一把扇子,没有像今天这样多样化;二是我还把扇子看作是一种高雅的随身携带的装饰品和艺术品。记得童年时曾经跟随大人看过几出京戏,如《借东风》、《空城计》、《捉放曹》、《白蛇传》、《打渔杀家》等等。戏场里的人物特别是老生小生们进进出出时总是手中折扇开合,一派风流倜傥的样子。于是我就留意起折扇来,常常会到小铺子里买价钱不贵又较合己意的折扇带在身边。
另外,我还买过极雅致的羽毛扇,是在当年中山路上的工艺美术商店买的。因为那时无论看电影还是看戏剧,我都见到诸葛亮“羽扇纶巾,谈笑间,强虏灰飞烟灭”的形象,久久便期盼能有这样一把羽毛扇,所以有一天当我在工艺美术商店见到这心仪已久的羽毛扇时,便一下子买了两把。后来,每当手摇羽毛扇时,好象自己也变得满腹韬略如同诸葛孔明一般。
记得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,开始兴起了落地电风扇,再后来又有了空调,不必费力便会凉风习习。渐渐的便很少用到折扇了,但是我仍旧喜欢它,因为它蕴含着一段历史,是一种老百姓长久使用过的俗物,特别是那些有着名人字画的折扇,更是有着欣赏保存的价值。于是,朋友送的,市场买的,慢慢的我也有了十几种颇为赏心悦目的折扇……
还有茶壶,也算我颇为喜爱的家用器具。
父亲过世后,姊妹们回家整理遗物,我拿回一只很普通的南泥壶作为纪念。因为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工人,一辈子过着极普通的日子,没有多余的钱,也不懂得什么收藏,所以这只南泥壶就是家里很珍贵的物品了。依稀记得,这只南泥壶,是姐夫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到南方出差带回来的,上边还刻着草书“大海航行靠舵手,万物生长靠太阳”。另外,在我童年时,家里还曾经有一只老一辈传下来的白瓷壶,壶肚是圆桩形的,没有壶把,但是壶顶却有一对半圆形银条提手。关键是壶肚上有着非常漂亮精致的仕女画,我常常趴在桌子上研究这些工笔仕女画。
不知不觉中,我也慢慢地留意起茶壶来。特别是春节期间,每每到邻居家和朋友家拜年,人家都会以茶水款待,而我却少喝茶水,而是会不断地摩挲和观看每个家庭里的不同质地,不同形状,甚至不同画面和题字的茶壶。及至工作后,手中有了一点闲钱,除了买书,也会到有茶具的商店观看,偶尔也会买一只,但是中意的很少。
出差在外,也会留意茶壶。记得有一次进京开会,周日里会上安排去避暑山庄游玩,我却缺席了,那原因竟然是为了能到琉璃厂去逛一逛,买几本书或者一只茶壶。
当我置身于南新华街和琉璃厂街的交叉路口时,站在这里举目四望,发了好一阵子“思古之柔情”。尽管眼前这些店铺都是古香古色,却都是改革开放后重新建造修葺的“产物”,然而琉璃厂的源头如果从元代开始在此烧制建造宫廷的琉璃瓦算起,至今至少也有六七百年的历史了。走过几家古籍书店,走过几家文具商店,我驻足于一家店铺的橱窗外,我看到了几只玉雕茶壶,有南瓜型的,有木桩型的,有动物形的,做工精致,质地细润,令人留恋,再看标价,都是三四千元,这么昂贵的玩意儿我是不敢问津的,但是能否买一只类似的便宜一些的玉雕茶壶呢?
于是我便来到一个有几十个个体摊位的大卖场内。当我在一个摊位前驻足时,一下子看中了一件竹形汉白玉茶壶,一问要价600元,尽管也挺贵,但这毕竟比三四千元便宜了许多。但当我拿起这只壶来仔细观看时,却发现壶口竟然有一道裂痕,再一看,原来是有一指甲大小的碎片脱落后又粘上去的,如此一来这件器物的价值便大大地打了折扣。于是,我向摊主指出瑕疵后,便做欲离去状,摊主连忙把我叫住,经过一番讨价还价,最后以60元购得。尽管这算不上什么高档收藏品,却记录着我的一段行迹,如今每每把玩之时,游逛琉璃厂时的情景便又会浮现在我的眼前。
另外,我还买过几把木鱼石壶。早先家里就有一只木鱼石茶杯,听人介绍用这种杯子泡茶有很好的保健功效,另外,在不同的场合我还会常常听到广播喇叭里传出的一句歌词——“精美的石头会唱歌”,说的就是木鱼石,于是我便留意起木鱼石的杯子和茶壶来。那时木鱼石茶具非常时兴,在岛城几家商铺里,我曾几次看到,但我嫌它一是贵二是样子不中意,所以始终没买。
可是恰好此时我出差省城,见到许多商店都卖木鱼石茶具,品种多且好,一问价钱虽然比青岛便宜,但是我还是觉得贵。身旁有中年男士见我是外地人,就告知,你何不到长清去买?那里卖木鱼石器具的有上百家,非常便宜。于是在一个周日,我便坐上了公交车去了离济南不远的长清。坐在车上一个多小时后,,我突然看到路旁隔段距离就有一个卖木鱼石器具的长摊。于是我便下车逛了几个摊子,样子多且价钱便宜,我最终选了几套茶具和几个茶杯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时年轻力壮,搬着一堆“石头”连走带乘车几个小时都不觉累,不禁哑然失笑。
爱好,是一种享受,也永远是你认识世界的一个窗口,和一种动力。
刘书章
夕照霞光